〈中學生多元創作 展現真誠藝力〉明報 2015-07-17 D02 | 文化力場 | By 吳世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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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起中學的美術課，總記起一盒臭廣告彩、一張無法攤平的白畫紙和眼前那一盤老是被我畫得歪斜變形的水果。但今天的學校藝術早已超越靜物素描及石膏雕塑——由art-at-all 主辦的首屆香港傑出學生藝術家獎選出17 名入圍的中學生藝術家，從展覽中可見多元媒介，亦有行為藝術及概念藝術；而學生所關注的議題亦從女性主義、個人情感擴展至雨傘運動，以至普教中等等。少年早慧，但更難得的是尚未沾染俗世浮塵，眼睛純淨清澈，教人直見其真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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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：吳世寧圖：蘇智鑫、受訪者提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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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我們可打開年輕人的腦袋，看看他們在想什麼，那我們或可了解緊接下來的一種時代結構——看看中學生所創作的藝術，也是一種剖切時代的方式。荃灣聖芳濟中學的盧漢泉，畫了一幅叫《蝗蟲侵佔香港教育》的畫，製作一部叫《普教中下的白老鼠》動畫，所關心的題目溢於言表；民生書院的譚鈺磬則希望以畫作及街頭藝術打破性禁忌；另外展覽亦涵蓋各種議題——艾未未、敘利亞戰火中的孩子、城市單一刻板的發展等。Art-at-all 的創辦人陳偉倫指出，為中學生舉辦藝術獎項，請來西九策展人、大學講師、藝評人、拍賣行董事及收藏家等當評審，是希望能為中學生跟現實的專業藝術世界連結起來。

「收集到作品後，我們都很高興，因為見到學校裏面好多老師和學生都願意嘗試，如探索不同的議題和媒介。希望這個獎項能為學校藝術訂立一個新的標竿，展示學校藝術其實有很多的多樣性。」陳偉倫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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骨癌女生畫畫釋放痛苦
「我的藝術主要是為了滿足我自己。當然我好欣賞講社會議題的作品，但我的藝術不是為了幫人，而是自私的為了自己。」眼前這個1998 年出生、就讀真道書院的IB 一年級女生岑晞彤道。岑晞彤11 歲時不幸患上骨癌，發現時已經到第三期，其後經歷過痛苦漫長的治療時期，才逃出陰霾。「我在醫院裏的經歷讓我見識了很多。旁邊病牀的病人，可以昨天見過面後，第二天就過身，感覺死亡離我很近。在創作中，我一直很希望在作品中加入這種感覺。」岑晞彤說。在In theInterim 畫中，她參考過同樣以藝術表現痛苦的墨西哥女畫家FridaKahlo 的自畫像後，把自己睡覺的姿勢也畫下，伴隨的是如死亡一樣的黑鳥，以及游走的魚兒。「我想表現的是，從我當初得知患病消息的痛苦，到最後康復後那種自由放鬆的感覺。」岑晞彤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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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書被」喻意女性地位提高
此外，想到自己是女性藝術家的身分，岑晞彤亦關注女性主義——她的作品To read is to empower，把二手書的書頁縫成一張被子，再走到街上以書作被蓋着自己躺下。喜愛讀書的岑晞彤，認為書本知識讓女性在社會的地位提升；而對她來說，書本保護着她如被子一樣，而且時刻為她帶來力量。但是她也笑稱，在街上做這樣的行為藝術是她一生做過最「樣衰」的事情，試過被喝罵、怒視，但也有外國人為她的行為鼓掌稱好。「但我會覺得，我是個artist，更不應在意其他人的想法。就像Frida Kahlo 一樣，她毫不顧忌的把人生種種經歷表現出來，不怕別人知道。」岑晞彤說。說到將來，她稱未必主修藝術，但無可置疑藝術就是她的身分： 「我已跟朋友約定了畢業後一起租間工作室，繼續畫畫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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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複製城市》諷刺單一發展
基督教香港信義會心誠中學的學生賴卓瑩，所關注的則是社會議題——城市的單一乏味、地產霸權、凡事向錢看的價值。她於面臨東北發展威脅的古洞居住多年，看着發展的爪子伸觸過來： 「許多人只為錢而活，政府只是不停的發展。我希望能提醒大家找回自己生存的價值。」賴卓瑩真誠的說。眼見商場一個個如倒模成形、上水商場的店跟中環商場的品牌一模一樣，她便以copy & paste 為創作概念——在作品《複製城市》中，她請一對雙生兒分別穿上兩件T 恤：一件印有從她古洞的家所望出去的藍天白雲風景相，一件則印上一張高樓大廈及名店和藥房的相片，以表現城市景觀的自我重複。另外，她又請來一名同學，把他的臉噴成銀藍色，讓他拿着一張印上自己照片的尋人啟示在城市中游走。（《請問你有看見過我嗎？》） 「他看起來已無血肉，就像很多在城市中跟隨既定步伐所走的人，希望能尋回自己。」
賴卓瑩說。賴卓瑩不止批判，她自己也想當個自由快樂的人，曾有同學建議她不如賣畫，或炒高價格，但她卻不感興趣： 「我想活出自己的人生，不一定要炒股炒樓、賺好多錢才會快樂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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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幅畫表達3 種香港狀態
香港浸會大學附屬學校王錦輝中學的曾浩霖，則受教科書裏的一句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」所打動，先以創作作個人反思， 再探究家庭、香港社會及世界。「我不太喜歡作文、寫字，對我來說藝術就是讓其他人了解及明白自己的方式。」曾浩霖說。他的系列《「黑色」的一面》由三幅畫組合而成，在重重的濃霧中，展現了他眼中所見的英殖香港、強權中國及抗爭中的香港。本來此作品打算探索女性身體，但受去年洶湧的雨傘運動所啟發， 他以沙紙重新磨平木板表面，再畫出他所見的中國及香港。「我見到種種中國在香港背後的控制，雖然表面上有着高度的自由，但其實存在着重重的操控。」曾浩霖說。有趣的是，他亦試用智能手機的介面表現虛擬感、以Line 的表情符號表現抗爭者的種種情緒。將來，他亦希望進一步拓展對社會時事的關心，把世界大事納入創作裏。

最後，陳極彰、曾浩霖及岑晞彤獲頒發「傑出學生藝術家獎」，將獲資助前往威尼斯觀看雙年展。不少評審皆指出這班學生的可貴之處在於在作品中表現了真實情感，直率流露。但評審梁美萍及蕭競聰，認為學生所交的portfolio 有點流於學校功課的公式，希望能見到學生能做學校要求以外、更破格的創作。但從學生在portfolio 中的分享，或跟他們的交談中，不時接觸到「我克服不少困難， 為的就是做好的創作」或「我決定以追求藝術為一生的志向」，那份赤子之心的真誠，特別撼動人心。